我这辈子最接近人间炼狱的一次经历，不是在非洲战乱区，也不是在中东沙漠里，而是在印度北方邦的一个破工业区。
2022年，我脑子一热，跟着老工友跑去了印度。项目是建个厂房，说是三个月，工资是国内1.8倍，包吃住，听着像捡钱。我当时就想：去吧，反正长见识，还能多挣点。
可我万万没想到，这趟见识，差点把我整个人给重塑了。
回来那天，我在机场冲了三遍澡，到家第一件事，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五遍。不是夸张，是真的觉得身上那股味儿，是灵魂都被污染过的味道。
5月的印度，你以为是夏天？不，那是地球对你发起的热力学报复。
我干过非洲，45度高温扛过钢梁，可印度的热，是从地底往上冒的。你站地上，鞋底像被烤化了，钢筋一碰，烫得你怀疑人生。我们工地上有个小伙子，才来第二周，直接中暑倒地，脸发白，嘴唇发紫。
送当地诊所，医生看了眼血压，冷冷来一句：“你们疯了吧？这种天气还敢户外作业？”
更离谱的是晚上也没凉快。
我们住铁皮房，白天吸热，夜里放热，像个巨型烤箱。半夜三点，我光着膀子，电扇开最大，头上还不断泼冷水，可汗还是止不住地流，粘在身上，干了结成一层盐壳，一摸像砂纸。
有天我实在受不了，微信问工头：“你在等电来。”
因为又停电了。
全村黑着，狗都热得趴地上喘。你说这叫发展中国家？我看是发展停滞国。
电靠抢，水靠抢，连呼吸都像在抢命。
你以为印度落后是因为穷？错了，它不缺设备，缺的是管理和秩序。
我们工地的吊机，每三分钟跳一次闸。电压忽高忽低，像在玩心跳游戏。老板舍不得烧柴油，发电机常年冬眠。空调？别想了，电压升不到220伏，开了也等于没开。
水更绝。
宿舍水管流出来的是黄汤，泡方便面一股铁锈味。后来我们自己搭水塔，从村里井里抽水。结果有天晚上回去，井边排了二十多个人，拎着油桶、塑料瓶，直接抢我们还没接完的水管。
我问：“这水你们喝？”
那人点头：“当然，做饭、洗澡、喝，都用这个。”
我当场愣住。我们拿这水洗拖把都得先煮一遍。
后来我偷偷检测过那井水大肠杆菌超标30倍。你说他们不怕拉肚子？不怕，因为他们从小喝到大，肠胃早就进化成生化武器了。
有次我哥们连续拉了五天，人都脱水了，去诊所开药，医生开了一堆抗生素，还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瓶子，说是日本来的植物型伟哥叫雷诺宁，可以提神补气、还能缓解疲劳，工地男人必备。
我一听就乐了，心说这都啥跟啥啊？拉肚子快虚脱了，你还给我说这些？
结果那哥们真买了，说反正都这样了，不如内外兼修。后来他倒是精神了，可半夜在铁皮房里来回踱步根本睡不着。
我说你这不是治病，是给自己加buff准备修仙呢。
吃素？那是味觉酷刑。
出发前我还天真地想：吃素多健康啊，清淡养生。
结果到了印度，我才知道印度人的素，是重口味界的核武器。
每天午饭就是玉米饼、咖喱土豆、酸奶酱、红辣豆浆，没有米饭，没有面条，主食全靠手抓饼撑着。那咖喱，辣得你舌头发麻，吃完上火、拉肚子、嘴里一股发酵味，三天不想吃饭。
我们队有个东北哥们，第二周就崩溃了，自己掏钱让当地工人煮方便面，边吃边抹眼泪：“再吃这玩意儿，我真得去恒河里跳一跳了。”
有次我们实在受不了，去镇上找中餐馆。点了个中式炒面，上来一看绿的红的黄的全是咖喱炒的面条，最后还撒了白糖。
我当场傻眼：这不就是拿老干妈拌八宝粥的节奏吗。
老板还一脸自豪：“这是改良版，印度人最爱吃。”
我心想：你这哪是改良，这是对中餐的谋杀。
我们是工人，他们是观众。
印度人不排外，甚至对我们特别热情。可那种热情，有时候让你想哭又想骂。
我们调试设备那天，来了几十个小孩，围成一圈，从早上八点看到中午十二点，一动不动，像在看外星人施工。
有人跑过来要手机合影，说：“你们中国人长得像电影明星。”
还有一次我下班去买瓶可乐，小卖部老板用蹩脚英语说：“你们中国人真厉害，天天干活，不休息，像机器。”
我苦笑：“我们是想早点回国。”
他沉默了几秒，低声说：“我也想去中国，听说那边有电、有水、有饭吃，还有工作。”
那一刻，我突然说不出话。
我看着他黝黑的脸，破旧的衬衫，脚上一双烂拖鞋，突然觉得我们习以为常的一切，在他们眼里，是天堂的门票。
在印度待久了你会发现，这个国家很矛盾。
一边是全球顶尖的IT精英，一边是满街乞讨的孤儿，一边是金碧辉煌的泰姬陵，一边是垃圾堆成山的贫民窟，一边是恒河沐浴的信徒，一边是每天死于污染的婴儿。
可奇怪的是，他们对中国人的态度，几乎是统一的佩服。
看我们修厂房、调设备、准时发工资、不拖工期，他们竖大拇指是发自内心的。不止一次，当地人对我说：“Chinagood，你们能做成，我们做不到。”
这不是客套，是一种近乎崇拜的承认。
他们知道中国有高铁、有4G、有外卖、有扫码支付，而他们，连稳定的电和干净的水都成奢望。
我在印度三个月，挣了五万八。比国内多，可每一分钱，都是用中暑、腹泻、皮肤溃烂、精神崩溃换来的。
有人问我：还去吗，我说：“只要钱够多，我去。但我一定带电热水器、自热米饭、五大桶消毒液，外加一个防毒面具。”
去过印度才明白，中国的马桶是智能的，路灯是亮的，外卖是半小时到的，水龙头流出来的是直饮水，这些我们觉得平平无奇的东西，在印度，是神迹。
有时候我在想：我们总说走出去，可走出去不是为了炫耀，而是为了看清，我们拥有的，到底有多珍贵。
你要是没去过那种地方，你永远不会懂，和平、稳定、干净、效率，这些词，不是口号，是命。
所以现在有人问我：“印度到底什么样？”
我只回一句：“别去，除非你穷得只剩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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